異色應援,Rave 狂潮:三重電音宮 ft. 羅西「一百年後的單人派對」

「一百年後,一個人的舞曲」——可能是世界已經毀滅了,剩下一個人還在跳舞,也可能人類已經數碼化了,變成一個編碼活在記憶體裡面⋯⋯

聽三重電音宮(蕭勝文 Hsiao、STL)與羅西的〈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〉,熱血洋溢,宛如動漫應援曲風的氣氛,在極高速 BPM之中,與歌詞裡的「啊啊放棄啦!」、「如果有那麼重要/你早就做啦」溢出微妙的反差萌⋯⋯

短短的歌曲裡,細聽拼貼資訊量爆炸,爽爽聽,當然也可以是 Rave、Hyperpop,製作人三重電音宮表示:「歌已經很長了!總秒數可能很短,但起伏很多、段落很多,只是因為曲速很快。」我開玩笑地問他們說,如果把 BPM 調低,這首歌的細節慢慢展現,也可能長達二十幾分鐘嗎?

「有可能喔!」

VOCALOID

一聽這首歌,腦海直覺浮現:VOCALOID。

在日本流行樂壇霸榜的文化,所謂”VOCALOID”,透過 niconico 創作平台,許多製作人以DTM 的創作方式,憑藉電腦搞定一切音色、樂器、編曲與人聲,不被制式的錄音方式、歌手走向所侷限,成為近年來快速崛起的風格。成功的製作人與歌手搭擋,成功進軍樂壇的例子不在少數,從 YOASOBI、米津玄師、Yorushika 等,帶給三重電音宮創作主腦蕭勝文,在音樂上全新的體驗,也嘗試透過這首歌,展現他對於” VOCALOID” 的喜愛。

「以前需要團隊協作,一群人做一首歌,變成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做完,這加速了音樂的進展」,即使不用會樂器,不懂樂理,只要會創造旋律,就可以作曲。「也沒有音太高、歌太難、唱不出來的問題,創意無限,讓軟體唱出來,VOCALOID 讓音樂想像有很大的提升。」

聽起來是另一個世代的音樂玩法,但就以 niconico 平台的創作屬性來看,越來越多人上傳自己的 DTM,眾多想紅的歌手,從平台上面找尋熱門歌曲來翻唱,聽起來越像「非人類」的音高與難度,越有歌手想要挑戰。這已經不是「聽起來像動漫歌」或者「二次元」等簡易文化符號可以描繪的文化現象。「動漫」等人們熟知能與 VOCALOID 連結的 IP,無法說盡這份音樂手法的自由度與多樣化,可以完全照著自己心意創作,且獲得好評與互動,這是臥室電子音樂的新境界。

蕭勝文接納這份「演進」,他也指出,「歌手」未必是最重要的,這是一種翻轉。創作出令人印象深刻的「段落」、「樂句」等,以及作曲、編曲,才是最抓耳的,「有人真的喜歡這樣的音樂本身。」樂迷聽音樂不一定要聽「歌手」這個 IP,也可以追隨製作人,在 niconico 上被簽下來的製作人、音樂創作者,不勝枚舉。

蕭勝文受到日本音樂創作者澤野弘之很大的啟發,「他會以自己的名義,出一張專輯,十首歌全部不同人唱,也辦演唱會,他就在前面彈鋼琴。」,「主角不是歌手,而是他,歌手就是來featuring的——他就是作曲者,用古典樂來想,他就是作曲者兼指揮這樣的存在。」

有了自己的 production house(”OOPIG”)後,三重電音宮對於「製作人」的想法更為鮮明。回到這首歌,用 VOCALOID 也無法完全理解這次與羅西合作的歌曲。「它是我的一種創作的方式。」實際上,對三重電音宮來說,「拼貼」才是他們想要表達的態度。

已經沒有不世出的曲風了,拼貼吧!

三重電音宮把拼貼視為很自然的一件核心。這是一個大拼貼時代。「大部分時間幫很多人製作,所以大量接觸不同類型的音樂,像這次有個概念,把不同元素用拼貼方式,編進一首歌曲。」

蕭勝文補充一個想法,「音樂過了那麼久,器材、元素、風格都已經被開發的差不多了,除非你是百年一見的奇才,否則,現在的創作者都在嘗試 mashup 或者 remix,但不是 DJ 演出的那種 mashup、remix,而是在曲子裡撞擊不同的風格,可能是 Trance 跟 Hardstyle 做結合,之類的。」重要的是在拼貼的創作高度上,如何去精進自己,在歌曲裡表達出特別的拼貼觀點。

以 VOCALOID 的想法創作了〈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〉的 demo,實際上,這首歌的構成,「都是真的聲音去靠 vocoder,或者把羅西的聲音拿去 tune 高低,沒有半點 VOCALOID,它只是一個我作曲的工具,絕對不可能用 VOCALOID 來做發行。」

因為,要寫中文歌。

「VOCALOID 的條件,能完美唱出來的,只有日文跟英文,中文會有四聲,光是四聲的重音就解決不了,日文多半都是輕聲。」硬做也不是不行,但是基於對於文化的理解,三重電音宮決定「用真實聲音去 tune 成像 VOCALOID」的狀況。

「如果真的用 VOCALOID 做出來,會很特別。」但條件本身不允許,他們也沒想做出「難聽的中文 VOCALOID」。歌曲中有虛擬的取樣人聲跟羅西的真實聲音互動,已經是很有機的狀況,也不需要再強求。

回到拼貼,STL說,「一起創作時會把彼此喜歡的元素加進去,這首歌有很九〇年代 Rave 的感覺,去碰撞勝文的日式音樂。」至於聽眾若產生誤會,認定這是動漫歌、初音歌,「可能會誤解,但我們盡量把音樂做出多面向,玩出很多有趣的東西。」,作為製作人的他們,近期製作大量嘻哈作品,對於 flow 很快速的音樂,也覺得特別有感。

「Rave 擔當」的 STL 表示,一方面也是嘗試在做 Hyperpop,一方面他也希望打造 Tommy Cash 的派對感。各種潮流的元素,試著加進歌曲。

擔當人聲的羅西,對於這些音樂想法,又是如何領會、駕馭?

末日天使舞動:羅西的考驗

「接下任務時,已經聽到歌的全貌。」羅西表示,本身很愛看動畫、動漫,歌曲本身聽起來,有很嗨的動漫歌感覺,「但也很黑色幽默,用一個歡樂派對的氛圍,『啊放棄啦』詞意又有一種『隨它去啦』,動感又末日感,很喜歡這種反差萌。」

「原本用『萌』的概念去想、去唱,但溝通後發現,他們想要的歌聲狀態是酷的,不是卡通的。」,「我想了想,確實耶,像『新世紀福音戰士』,那種殘酷天使的聲音表現,就是很成熟、很穩定,於是換了唱法。」

「比較要去感知的是,如此直線處理的動態,要怎麼拿出『態度』來呈現。錄音前做心理準備,讓自己本身的狀態呈現『厭世感』,用一些口氣,整個人的狀態無法用比較『唱』的方式。」又直又平,高速向前的末世天使,確實在「唱歌」的狀態裡「被侷限」——沒有空間去做轉音或延長音表情的發揮,每個字都是很短很短,幸虧製作方面先整理出來的段落跟拍子,都非常明確,羅西說,最重要的是:「『全集中』在狀態裡,心理預設氛圍的重要性,多過於歌唱技巧達成的事情。」

「拍子的部分,某方面要咬蠻緊,有些人聲空間我一直抓不到,但他們已經設定好了。」落點很清楚,但唱進去有很大的挑戰性。

羅西有預感「侷限」會發生,「每一種類型都有詮釋的取向,去服務這個曲風,自己是一個樂器,整個 vibe 對,就是對的。」高度配合,且拼勁十足,羅西認為合作很有趣,錄音過程很 chill,美學概念很清楚,於是,比起自己「唱得如何」,她更好奇「我的聲音角色如果是『對的』,結果會是怎麼樣。」羅西表示,三重電音宮從頭到尾,本來就很確定歌的架構,唱對了感覺,心態上就是輕鬆的。

羅西也笑著說,「這歌曲真的太ㄎㄧㄤ了!」,但我聽著她的說法,一方面也覺得,從樂團主唱到「服務歌曲裡的角色」,這不僅是一首很認真ㄎㄧㄤ的歌,也是很ㄍㄧㄣ啊!聽到羅西說的「服務」,STL 笑著說,「雖然聽起來有點拍謝,但好像真的是這樣沒錯⋯⋯

包括來回溝通,整個時程不到兩週,歌曲就誕生了。這很符合 OOPIG 的製作效率。

當然,三重電音宮對於羅西的聲音本來就有想法,「渣泥(羅西所屬樂團很多歌曲,節奏都是很明確的,也有看她有時候在 IG 上,唱一些日本動漫歌,想說還是儘量找一個有在唱日文、能夠容易理解脈絡的歌手,渣泥的歌曲裡,聽到 vocal 的節奏感好、夠俐落、有力量,就符合了我們想要的條件。」

黑色幽默強力應援

「這次比較不一樣是,有個概念,以前參與合輯,比較透過樂風定位,這次先以影像、視覺或歌詞的感覺,加上跟羅西的合作。」第三度參戰「派樂黛合輯」的三重電音宮如此說明。

事實上,他們還是有參考歌曲。

因為是一百年後,一個人的舞曲,「音樂畫面感是一個人邊聽著音樂跳舞,我們想到類似動漫展的『戰鬥歌』,比方說〈MEGUMEGU☆FIRE ENDLESS NIGHT、〈LUKALUKA★NIGHT FEVER〉。」兩首歌皆出自知名製作人 samfree。

以此作為發想,但並不因而發展出「動漫歌」——「其實是比較快的 Eurobeat,讓聽眾記得的,不是人唱的副歌,而是音樂段落。」兩首歌曲裡面的歌聲表現(実谷なな),是比較Rock 的感受,找羅西來,非常合適。

「唱搖滾的女聲,不一定都要那麼兇,也可以甜美一點。」

歌詞裡的自言自語,配合羅西的「口氣」以及整體歌曲的絢爛起伏,陣陣短促但風起雲湧的應援,正朝著耳朵飛來。徜徉在腦海中的雲霄飛車,往異色 cyberpunk 的夢境而去,你正進入「三重電音宮」設計好的迷宮裡,有點暈眩,合理,你一定會記得某個屬於自己的段落,那是為著筆未來更未來的你,強力應援著的 non-stop 舞曲。

※合輯購買:https://bit.ly/3Tg79vv
※串流平台:https://www.soundscape.net/a/31833

※《派樂黛 G8 二元對立 Dark Paradise Records G8 Binary Opposition》收錄曲目
01. 盧律銘 – A Penguin in the Forest(feat. Yokkorio)
02. 鹿比∞吠陀 – 來去 loi11 hi55(feat. 春麵啊喬)
03. Ń7ä – F33L1NG5(feat. 逃走鮑伯)
04. MADZINE – Māchina Sapiēns(feat. 凹與山)
05. Sonia Calico – Pay! Senayi! 歡唱吧!(feat. Dremedreman 曾妮)
06. 三重電音宮 – 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(feat. 羅西)
07. 打底音樂 – Uyas mseupu mqqaras‧kasaupu‧謝聚之歌
08. 徐平 – 日子惦惦過(feat. 宝島材料行)
09. Dizparity – Who Taught Us To Hate(feat. 黃浩庭)
10. 程杰 / 黃瑞豐 – 暗光鳥(feat. 許郁瑛)

◎採訪撰稿:陳玠安
◎平面攝影:高愷蓮 Karren Kao
◎資料提供:派樂黛唱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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